2021年9月29日

海德格&梵谷





 要是我們只是一般地把一雙農鞋設置為對象,或只是在圖像中觀照這雙擺在那裡的空空的無人使用的鞋,我們就永遠不會了解真正的器具之器具存在。從梵谷的畫上,我們甚至無法辨認這雙鞋是放在什麼地方的。除了一個不確定的空間外,這雙農鞋的用處和歸屬只能歸於無。鞋子上甚至連地里的土塊或田野上的泥漿也沒有粘帶一點,這些東西本可以多少為我們暗示它們的用途的。只是一雙農鞋,再無別的。然而——

從鞋具磨損的內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著勞動者步履的艱辛。這硬邦邦、沉甸甸的破舊農鞋裡,聚集著那寒風料峭中邁動在一望無際的永遠單調的田壟上的步履的堅韌和滯緩。皮革的鞋面上帶著泥土的濕潤與肥沃。暮色降臨,這雙鞋在田野小徑上踽踽而行。在這鞋具里,迴響著大地無聲的召喚,顯示著大地對成熟穀物的寧靜饋贈,表徵著大地在冬閒的荒蕪田野里朦朧的冬眠。這器具浸透著對麵包的穩靠性無怨無艾的焦慮,以及那戰勝了貧困的無言喜悅,隱含著分娩陣痛時的哆嗦,死亡逼近時的戰慄。這器具屬於大地,它在農婦的世界裡得到保存。正是由於這種被保存的歸屬性,器具本身才出現在它的自持之中。


《藝術作品的本源》海德格爾

《莊子·達生篇》也有相似的表述:「忘足,履之適也。忘要,帶之適也。知忘是非,心之適也。」只有藉助藝術作品,我們才能真正經驗器具的器具存在,才能真正把握是其所是的器具:「藝術作品使我們懂得了鞋具是什麼。倘若我們以為我們的描繪是一種主觀活動,已經事先想像好了一切,然後再把它投射進畫中,那就是最為糟糕的自欺了。如果說這裡有什麼值得起疑的地方的話,那就只有一點,即我們站在作品近處體驗得太過膚淺了,對自己的經驗的言說太過粗陋和簡單了。但首要地,這部作品並不像起初使人感覺的那樣,僅只為了使人更好地目睹一個器具是什麼。倒不如說,通過這個作品,也只有在這個作品中,器具的器具存在才專門顯露出來了。」只有藉助梵谷的這幅畫,我們才能理解那雙鞋的鞋具存在。

《本源》的根本目的是為了證明「藝術的本質應該是:存在者的真理自行設置入作品。」 那麼海德格爾認可的真理是什麼呢?

真理的本質乃是自由,而自由的本質則是讓存在者存在,即讓存在者是其所是。換句話說,真理的本質就是「存在者的無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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